这第一点倒还好办,张会之有超级计算机这个外挂,改进茶铺的炒茶方法不过是小菜一碟。
真正的麻烦出在第二点上。
巡按御史虽说只是个从五品的小官,比淮阴郡郡守王文礼还要低上一级。
而且张家在淮阴侯的地盘上经营多年,老爷子又跟郡守府关系密切,平日里倒也不怕这个品级的官员刁难。
可坏就坏在巡按御史这个职权的特殊性上。
这职位说白了就跟前世的纪委一个性质。
辖区内大小官员的政绩考评、贪腐渎职,全在他们监察范围之内。最要命的是,他们的奏折能直达天听,连内阁都无权截留。
当官要是得罪了这帮人,这辈子可就完了。
他们能像疯狗似的咬着你不放,直到扒掉你一层皮为止。
所以即便是郡守王文礼这样的四品大员,见了巡按御史也得客客气气。
“难怪王家突然硬气起来了。”张会之的指节轻叩,发出沉闷的声响,“这是族里出了个有出息的。
要破这个局,非得找个能跟王安民掰手腕的人物不可。王文礼既然指望不上,那还能找谁呢……”
“要不……找杨公公试试?”
耿七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张会之这才发现他已经站在了门口。
“门没关,我就直接进来了。”
耿七齐挠了挠头,一脸歉意。
张会之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。
找杨公公吗?
这倒真是个路子。
那老太监在宫里经营多年,结交了无数官员,身后还有还公公这样的大靠山。
他要是愿意的话,倒是真能和王安民掰掰手腕
可是杨守义为啥要帮你呢?
他和张家非亲非故,甚至之间还有点仇怨。
他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。
可是若是不找他,还能找谁呢?
一时间,张会之陷入了为难。
张春荣猛地一拍桌子:“不行,绝对不能找那个死太监。
那个死太监心狠手辣,上次就把你折磨得够呛。
万一他又要旧事重提,再把你抓回府中,你让我和你娘可怎么办啊?”
张会之沉默了。
眼下他也摸不准杨守义那边对张家,对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态度。
而且这些年相处下来,张会之算是看明白了——他爹就是个实心眼的老好人。
半点弯弯绕绕都没有,更别提什么算计人的手段了。
就像这回这事,茶铺的生意是张春荣今年开春刚接手的。
早先一直是二叔公和三叔在打理。
可蹊跷的是,出事前二叔公就去了杭州办事,三叔前些日子也撂了挑子,如今整日闲在家里,啥事不干。
倒像是算准了时机,恰好避开了王家的发难。
起初张会之还当是三叔良心发现,知道这摊子不好收拾,自己退了。
可如今再一琢磨,这里头没鬼才怪!
那俩老狐狸鼻子比狗还灵,八成是嗅到了风声不对,早早抽身躲开,免得引火烧身。
结果就把自家老爹推到了前头顶雷。
可老爹在外漂泊十几年,本地半点人脉根基都没有,对上蓄谋已久的王家,那不是白送?
看来老爹这回,是被人当替死鬼了。
不过这件事也是张会之父子的机遇所在。
要是能把这事儿办妥了,张景肯定得高看他们一眼。
到时候在族里头说话,腰杆都能挺直几分。
可万一搞砸了......之前辛辛苦苦攒下的那点脸面,非得全搭进去不可。
而且到时候族里那些人的唾沫星子,怕是能把他俩给淹死。
张安不知何时走进屋来,只听他粗声粗气道:“就一个没卵子的阉货,怕他作甚?
会之,只要你点个头,老子现在就去问他。
若是那老太监敢说半个不字,小爷把他打得满地打滚。”
张会之闻言没好气地瞪了张安一眼,心里却活泛起来。
是啊,自己好歹是个穿越者,脑海里还有超级计算机这样的金手指。
要是连个太监都摆不平,说出去岂不是被别人笑话。
他眯起眼睛,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。
张春荣皱着眉头,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打着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过了半晌,张会之沉声道:“爹,先把咱家所有的茶叶铺子都关了。”
“全关?”张春荣猛地抬头,脸上皱纹更深了,“会之啊,按照现在这情况,关门十天的话,最后那点老主顾怕是都要跑光了。”
“现在每天那点银子进账,还不够付伙计工钱。”张会之目光坚定,“要想翻身,就得先断了自己的退路。”
张春荣盯着张会之看了半天后点头道:“爹老了,这件事听你的,明日我就让张家所有茶铺全都关门。”
“爹,还有一事。”张会之手指轻叩桌面,“茶庄账上现在能动的银子有多少?”
张春荣在心里盘算片刻:“现银约莫四千八百两。若算上……”
“不够。”张会之斩钉截铁打断,“最少要六千两,把库里的陈茶都押给钱庄。
不行的话就再当两间店铺。这笔银子一定要凑齐,越多越好关乎咱们翻盘的机会。”
张春荣望着儿子绷紧的侧脸,重重点头:“我一会就去弄,明日早上前,定将所有银子准备齐。”
“安哥。”
张会之转头看向一旁,“七日内,我要知道每家茶楼,酒楼每日进出多少人,士绅占了几成,有功名在身的人又占了几成。”
张会之顿了一顿道:“尤其是凝香苑这种火爆的地方,一定要摸得清清楚楚。”
张安拍了拍自己的胸脯,咧嘴一笑:“包在我身上。”
张会之转头对耿七齐道:“至于兄弟你,现在就动身。
去找相熟的军户打听打听杨公公的近况。”他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,“越详细越好。”
耿七齐一拍大腿:“包在我身上!”
“非得走这步棋吗?”张春荣搓着手,眉头拧成了疙瘩,“要不……再去求求王大人?”
张会之叹了口气,端起茶碗又放下:“王大人能护咱们一时,护不了一世。
再说了,咱们要想把茶叶买卖做起来,没有他的同意难如登天。”
“唉,可是……”
“爹,您放心。”张会之站起身来,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容,“就算谈不拢,儿子也有把握从杨府全身而退。”